文 / 福杯满溢
在我身上经历耶稣的事情数不胜数,每一件事情回过头来想想,这些路径都是滴满恩典的脂油。其中对于我生命有着翻转性改变,使我真正开始思考我所信的是怎么样的一位神,开始探索自己信仰的根基是否牢固,真实地从遗传的信仰变成主观的信仰,从活在标签之下变成活出自己。
我的家庭背景和一些普通的基督徒孩子一样,从小就活在父母的教诲下,从小在教堂里生活,在教堂里长大。从记事起我便开始学习“上帝的知识”,在这里我暂且称为“上帝的知识”而不是真理。但我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我是牧师的儿子,《圣经》知识的浇灌更加多,教义的约束更加多,同时受到教会里长辈弟兄姐妹的关注更加多,自小就是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时的我并非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甚至也一度享受这种“被关注”的快乐。每次来到教会总是会有很多阿姨向我打招呼,问我近来可好,我也相当沉溺于其中。不知不觉间,我便被贴上了第一个标签:牧师的儿子。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旁人看起来更加特别的地方——我的成绩特别不错。自小学开始就表现出很多过于普通人的表现,无论是学科类还是兴趣爱好类,学习效率以及学习质量看起来都比同龄人高出不少。不知是不是县城的边界效应,大家似乎总是有一种“基督徒家庭的孩子成绩往往很难很好”的错觉,很多时候来到教会都是为孩子的成绩祷告,到了值得感恩的时候往往就变成了理所当然。既然我这“牧师的儿子”已经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更多的人便有形无形地将这种“基督徒家庭的孩子也可以成绩好”的期望寄托于我的身上,希望可以成为主的见证。自此,我便被贴上了第二个标签:别人家成绩好的孩子。
可能是受到基督教义的约束,包括家庭一直以来的教导,我确实也是一直都是脾气与品行特别好的那种孩子。当别人开始学习社会上的一些行为与言论,我依然是保持着心平气和,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去沾染社会上的一些戾气,同时自己的脾气也不容易受到外界的激扰。当别人要求我去做些什么,凭着父母一句“施比受更为有福”,我也愿意付出;当遇见问题时总是先想怎么解决问题,回头再来从自身看问题出现的本源,不太会归罪于其他人。可能也是长期在这种生活背景之下,我慢慢的被贴上了第三个标签:那没有脾气的人。
日子依然是平静地过着,我也成功保送到蛟川书院,后面又保送到镇海中学,回到教堂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少。慢慢的到达一定年纪,我的心智慢慢变得成熟,逐渐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对人生的意义开始有了更多的思考。但是我发现,身边的大家对我的认识确是越来越模糊,很多时候是凭借着他们父母口中的夸张的或不夸张的表述,远观或试探性地接触来看待我这个“标签化”的人,我曾感觉我一度失去了我的姓名,失去了我的本性,失去了我的自我思维,我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别人眼里的工具人,用来满足他们自己的寄托。逐渐地这种寄托开始超出我能力范围,最为外显的表现便是众人开始奢求我的成绩能达到班里第一甚至学校的第一。我虽努力,却也赶不上这种奢望式增长的寄托。反过来,当我成绩考差的时候,想要和父母或者身边的人分享,换来的只有质疑甚至些许的阴阳怪气,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当我对某件事情有着年轻人新视野的看法的时候,我想和父母或者师长分享,换来的只有被他们拿着《圣经》的话压回来;当我受到委屈心中开始积怨的时候,找不到人来倾诉自己的软弱。而戏剧性的地方就在于此——为了不让人跌倒,我便开始隐藏,开始保持原状。我慢慢地也不会向人述说上文提到的内容,因为我知道,我活在别人的心中而不是现实当中。
与此同时,心中的另一个势力在占据上风——我到底在信些什么耶稣?我所学的仅仅只是《圣经》知识吗?我所行的只是宗教教义吗?我所努力抛弃的自我只是他人的牺牲品与谈资吗?我一定默认和父母要信同一个信仰吗?……
“遗传信仰”的弊端开始不断攻占我的内心,魔鬼想要将我拖入深渊越来越深。我到现在也一度怀着感恩的心觉得,一旦有人陷入到对“遗传信仰”的质疑并离开真理之道后,会比任何人都更脱离上帝。因为这是报复性地陷入世界,无论我自己曾经经历过多么可信的神迹,无论我以前在祷告之中有那么一种圣灵的感动,在这一刻,仅凭借着人的理智,我无法胜过。可以说,我活着活着,似乎成为了众人的祝福,但是我自己的上帝给我活没了。研究表明,人越是到晚年,看见社会的事情越多,越容易相信上帝;科学家越是研究到顶尖,越觉得美好而规整的科学背后有一位造物主。像我这种一知半解的,又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世界大致的轮廓了,好像又没有经历过所谓“叛逆期”的人,终于在高考的首考全面失败之后,将心底里最最黑暗的东西爆发了出来,迎来了巨大的、史无前例的崩溃。我曾偷偷跑到校医室找心理老师,他觉得我有轻度的抑郁症,是阳光型的,是积压式的。那一刻,我的世界是天旋地转的,是我的至暗时刻。是从“我的神,我的神,你为什么离弃我”到“你不是我的神”的咆哮,是从一个全然无私的人想要变成最堕落的人的冲昏头脑。我感觉我活在律法,活在标签之下太久,这种戒律成为了一种阴影,招致了如此之大反差的动静。
但是上帝,他没有放弃我。
即便是没有人安慰,他依然能听的到我内心最深处的呼喊。当我重新鼓起勇气打开《圣经》的时候,我看见的是浪子回头的比喻。当那一天,我把自己内心最黑暗的世界暴露给上帝看的时候,神的亮光就进来了,喜乐的灵就进来了。当我愿意放下自己所掩藏着的心,他就向我显明他的存在,他的大能。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迹奇事,但我确实是感受到圣灵的带领,他安慰我的心,抚慰我忧伤的灵,告诉我所信的乃是真的,我所做的也都是有意义的。我开始在寝室里下跪祈祷,我每天第一个来到教室,充充满满喜乐地开始一天的学习,似乎比那些考得比我好的多的同学更加有盼望,因为我知道成绩不能左右我什么,“标签化”的人生也不能定义我什么,我所活的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所预定的道路,我所行的都在他的旨意当中,只管大胆地活出自己。我发现自己活在“标签化”的人生之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自己也被这个成绩所困,缺少了灵命上的进一步长进。除了从小习得的《圣经》知识,自己也并没有更加渴慕上帝的真理,每天都是活在自己的老我之中,所以就显得更加约束在这种教义的牢笼之中。
感谢上帝,我最后高考的成绩确实是非常的理想,那段明明是最黑暗的日子却成了最光明最自由的祝福。当我又重新想到问题——如何摆脱他人对我的偏见依然没有解决的时候,那一年的毕业营会大家居然都对我意外得超级敞开,完全没有以前那种目光,我是真正得以“满溢”的身份活在爱的团契当中。
现在每年暑假回来,看见这一批批的高三毕业生,我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这段时光,我相信神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恩赐,如果给我的恩赐是成为众人的榜样,这便必不能成为我的枷锁,因为上帝不会给我们担不起的重担。我觉得每一个拥有“遗传信仰”的孩子,都需要在生命的某一刻去思考,做到“我知我所信”,而非盲目地仅仅成为一个宗教徒。
最后用一句话劝勉自己也劝勉大家——“你要尽心、尽性、尽意、尽力爱主你的神。”(马可福音 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