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洋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是智慧的时代,也是愚蠢的时代;是信仰的时代,也是怀疑的时代……我们的前途拥有一切,我们的前途一无所有。”这是《双城记》中的一段话,虽然这部长篇历史小说的背景是法国大革命,但当我想要找到一句符合大众认知的句子,来形容当今世界的时候,发现它仍旧如此恰当。
作为三代基督徒出身的80后,已经算是人到中年。毋庸置疑,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遇到了最好的时代。技术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模式和商业逻辑以及信仰生活方式。大部分时候,我们是被这个时代推着,我和身边的同龄朋友都有相似的经历:最最普通的生活,衣食住行、工作、房贷、生病求医,偶尔的风口机遇和挑战。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在某个城市拥有房子、车子、一份职业、一个家庭,还可能在某个领域追求梦想……大家都觉得需要拼命的奔跑,害怕被时代遗忘落下,即使筋疲力尽。但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常常会感到一无所有?房贷的压力,职场的压力,环境的压力,儿女们读书的压力,父母开始老去的压力接踵而来。活着挺美好,可是活着也真不容易。我们的焦虑与梦想一样多。如何才能消解内心的焦躁不安,从容地拥有健康的生活和富足的精神?这是我们很多人都在寻求的答案。但是生活在世界当中,经历从世界而来的焦躁不安,却还试图用世界方式找到超脱世界的方法,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矛盾。而真正能化解矛盾的答案,在于需要一份坚定信仰的超然介入。
用了很长的篇幅,为我下面个人的经历做铺垫,也期望用自己的小小信路历程,为在矛盾的时代中迷茫的主内主外弟兄姐妹,提供一份参考、一点鉴戒。
我成长的经历和大部分80后类似,出生在山东临沂一个犄角旮旯的贫脊小山村,追随打工的父母来到吉林延吉一个边境小城市。做了两年没有户口的高价借读生,在父母的努力下,完成了从农村户口到城市户口的过渡。同样的跟随时代的发展,经历了电子游戏、BP机、互联网、QQ、网络游戏、手机、智能手机的改变。按部就班的读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稍微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就是人家的学校是越来越远,我的学校是越来越近。小学离家30分钟、初中离家25分钟、高中离家20分钟,大学离家10分钟。
和同龄人拥有同样焦虑不安的我,最大的不一样的就是从小到大的信仰元素。在山东老家就被母亲带着参加村里的聚会点聚会,唱一些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赞美。记住的第一句话是:“我家有棵柿子树”,是的没错,因为方言口音的原因,原本“我家有个十字架”被我硬生生听成了“我家有棵柿子树”。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因有母亲的谆谆教导,每当遇到事情我就向家里的“柿子树”祷告。此时的信仰,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家庭的行为习惯,和生活有交集,没结果。
来到延吉之后,母亲首先找到了教会,有了固定的教会生活。父亲虽烟酒不离手,善良但是也有些迂腐,拼死拼活的给人工作,却讨不回工钱,为此家里也不断争吵。母亲虽然带着我和妹妹为父亲一直祷告,但是我却从不相信父亲会改变。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说要去信耶稣、去教会,要戒掉烟酒,并且真正的说到做到了。亲眼目睹父亲的改变,我开始对信仰有了那么一点不一样的认识。这也导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就是个矛盾综合体。一方面接受学校的无神教育,一方面经历各种信仰的奇妙。周间在学校努力让自己成绩保持前列,周末在教会也积极参加主日学。高中参与主日学的服事,大学参与团契灵修,教会带领青年聚会,努力让自己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内心的世界仍旧是充满矛盾、充满割裂!遵行各种宗教的习俗,却没有信仰的实质。对上帝、对基督、对救赎、对罪,都时不时的存在怀疑,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你情我浓也时不时的存在向往。
现实与信仰在彼此矛盾、纠缠不清的状态下完成了大学学业。为了逃避父母“将你献给神,走服事的道路”这个可怕的许诺,也为了摆脱父母的管教和辖制,毅然决然地扎入上班人的大军。甚至为了自己渴慕的自由,选择了离家上千公里的京城就业,后来担心不够远,直接跳槽去了西南重镇重庆。试图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供养父母、奉献教会,让别人去传道,自己去躲避隐隐约约感受到的服事呼召。所以毕业后的两年,一路走来,虽然不曾中断教会的生活,但也不过是停留在浅层的行为上,并没有真正主导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正如《箴》16:9节所讲:“人心筹算自己的道路,惟耶和华指引他的脚步。”那两年工作上的起色,收入的暴增,恰恰是我顺风顺水的时候,实在太容易顺着自己的骄傲,甚至开始远离了神。十分感恩上帝保守我在自高自傲之处跌下来之前,就心存谦卑,回转寻求祂。也帮助我认识到唯有主的根基是磐石,人的计谋是沙土。上帝借着我手中自以为简单的小事,变成可以使我蒙福的美事。一次看似偶然的参加山区教会的聚会;一曲没有伴奏的赞美;一篇貌似土里土气的讲道,将那个“把自己献给神”的许诺,重新放在我的心里,点燃了我放下工作,去神学院进修的心火。
生活虽然是个矛盾综合体,但是当信仰介入,让人站在恩典的水流中顺势而上,叫人回应神的呼召,得神所应许的那地为业的时候,在意想不到之处,神预备奇妙的帮助。从决定要去神学院装备,到真的办好留学手续,进入学校为止,一路畅通无阻。临上飞机之前,母亲语重心长的让我“相信神的恩典够用”,然后递给我一个装了2000元“巨款”的留学经费信封,含泪将我送上异国他乡的求学之路。但真的就是神的恩典够用,第一天到校,晚上神就奇妙的预备了一个教会,让我可以边服事边读书,并负担我所有的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从决定回应神的呼召开始,到极短时间内经历天父各种恩典,顺利到我甚至以为自己坐到了信仰的风口上,马上就要“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已经开始畅想以后要如何如何讲道,要怎样按照我的想法牧会,要怎样在教会指点江山。
与思想的膨胀不同,冷酷的现实马上让我尝到了“骄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的刻骨铭心经历。读神学之前,对神学院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想象:彼此相爱的同学、知识渊博的教授、浩如烟海的图书、非同凡响的敬拜、震颤肺腑的讲道……。而实际上是陌生的环境、互不认识的同学、云里雾里的课程、孤苦伶仃的寂寞……。骄傲的自我不允许自己落后他人,为了弥补语言上的差距,圣经知识上的短板,开始强迫自己疯狂的学习。每天就像上足发条的机器,不断压缩睡眠的时间,企图用个人的能力突破瓶颈。当这种自我涌上来,而不是先交托出去,依靠神赐的能力,苦果也随之而来。
神学院入学一个月后的一天凌晨,为了参加晨祷去洗漱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歪了,左半边脸肌肉没有感觉完全不听使唤,整个脸像是被踩了一脚的烂泥巴一样口歪眼斜。毫无征兆的,就得了俗话说的中风、面瘫,也叫面部神经麻痹症。面对镜子里那张丑陋的脸,面对喝口水都要流出来的窘态,整个人处于彻底崩溃的状态。心里面不断地责问上帝:“我不是为了服事放下优渥的工作了吗?我不是为了作传道人跑到异国他乡来装备吗?我不是为了信仰才这么拼命学习吗?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呢?连说话都开始漏风的人,在讲台上如何传讲信息呢?……”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说了多少埋怨、责问的话。更让我崩溃的是,出现问题没有从信仰的层面解决,没有请求父母和教会的代祷,而是秉承中国人报喜不报忧的传统,怕出现“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情况,对自己得病的事情,都打碎牙往肚子咽,和父母闭口不谈身体出了问题,试图独自扛下所有。回看往事,当时真是“愚昧人行愚妄事,行了又行”。
因为病情比较严重,不得已住进了一所综合医院。六个人的病房,看着别的患者床边人来人往,带来各种水果饮料和营养品,而自己白天黑夜都是一个人,想要吃点东西还要自己出去买,巨大的落差,让我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而怀疑又放大了心里的挣扎,理想与现实的对比,形成生命的破口,击溃了心里最后一点坚持。我偷偷跑到医院为病人预备的礼拜室,抱着挂有十字架的柱子,嚎啕大哭。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难过、孤单一股脑的都向神讲了出来。记不清自己讲了多久,模模糊糊中,仿佛有人拍我的肩膀,就听到一句话说:“孩子,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就那么一句话,整个人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所有的肩头重担不翼而飞,被诸般的喜乐、安慰、平安充满。这次的经历也让我真正学会了仰望、交托。当我卸下自己强大的伪装,愿意顺服在神的面前,向他倾诉求告,神也垂听我的祷告,并且超过了我的所求所想。因为我是神学院中少有的中国留学生,得病住院的消息传到学校,大家专门在全校同学都必须参加的聚会上,集体为我代祷,并且放上了我的照片。随后就是络绎不绝的同学、老师、教会弟兄姐妹来医院探访。一个月后当我病愈出院回到学校,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主动与我打招呼,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是大部分的同学都认识了我。我向神祷告求的是认识几个朋友,神为我预备的整个校园的师生。神用这种方式让我看到祂的智慧能力,坚立我的信仰。
虽然神学院读书和之后回国服事的过程中,仍旧有高山低谷,大小问题。但是尝过主恩滋味的人,有种喜乐是在天父怀里哭泣。现实有多苦,恩典就有多甜; 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充满疑惑、不确定性和快速变化,带给我巨大的挑战,我都学会不再放大问题,而是寻求解决问题的神。因为我选神做靠山,里面就有平安;我失去的是无常,获得的是盼望;我让神居首位,祝福就到位!